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餵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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餵藥

花虞從窗臺上找出那顆牽牛花種子, 它被放置在角落裏,種皮卻還泛著油亮亮的光澤。

托花靈能力的福,她不需要等待一顆種子漫長的發芽生長過程, 只需要將種子種在微微濕潤的土壤裏,再讓淡粉色的瑩點沒入其中,它便緩緩發芽抽枝,最後在少女眼皮子開出鮮嫩的花朵。

巨人族連花種開出來的花都如此龐大,花虞看著幾乎有她兩只手掌大的牽牛花暗暗驚嘆, 隨即將其摘下來,放入玻璃瓶裏盛著的清冽泉水中。

她這次沒往裏加烈酒, 一來是維娜身體承受不了,二來是沒必要考慮長期保存。

花虞碾碎花瓣,再次攪拌後讓它們與水充分混合, 隨即她端起一旁爐子上煮著的熱氣騰騰的陶罐。

罐蓋子剛一揭開, 裏面苦澀的藥味就彌漫出來,黑糊糊的藥汁底下都是藥材,她將底部的甘草、幹姜和名為附子的中藥都撈出來,之後便把那些藥汁倒了一半進入花精溶液中。

混合了藥汁的花精溶液呈現出一種晶瑩的黑褐色,被少女端到冬天難得一見的陽光下, 曬了一會。

花虞也隨之坐在一旁的躺椅上,靜靜註視著花精溶液吸收能量。

那天在馬車上,花虞忽然想明白, 她為什麽一直一定要困囿於花朵之間的組合,難道其他植物就不能夠成為花精溶液的助力嗎?

很輕易地,她聯想到了中醫, 與尋常西醫不同,中醫一向倡導從內的醫治調養, 而這點與花精療愈不謀而合。

花虞在現世學過一些中藥皮毛,至少望聞問切是懂得的,於是幹脆大著膽子,將兩者結合起來治療黑膽汁癥。

她記得去除郁氣的中醫藥配方有甘草、幹姜和附子,便著手尋找收集,這又花了少女不少力氣。

——雖然甘草很好找,在藥劑師那裏都能買到,但剩下的幹姜和附子,尤其是附子,花虞找了不少地方,最後還是托謝萊爾的福,在他的收藏中找到了附子標本。

情急之下總共就得到了能煮一罐的藥材,花虞也沒什麽可挑剔的,立刻著手實踐起來。

牽牛花花精符合維娜小姐的個人特質,花虞等了一會,看陽光也漸漸隱沒在地平線後,就將玻璃瓶收了回來。

她謹慎地倒了一點出來,用玻璃棒蘸取少量嘗了嘗。一股奇怪的、苦中摻雜著花香的味道占領了舌尖,花虞感覺自己的舌頭被仙人球狠狠打了一拳。

她皺起臉,灌了幾口水後嘆了口氣,療效暫且不提,就單憑這個口感,花虞也不可能用它去治療維娜小姐。

抑郁癥患者本就敏感,腸胃脆弱,這瓶花精沒入喉,估計就要被原封不動地送出來了。

她看著面前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陷入思考。

——或許做成中藥丸?

花虞覺得並不是不可行,可接著她又害怕藥丸即便被吞服下去,還是會在胃裏化開,到時候如此濃重的苦味,說不定維娜還是會吐出來。

但這個問題現世給出了解決方法——那就是膠囊,可是這裏並沒有條件讓花虞做出膠囊,她抿起唇,漫無目的的視線就落在桌子上靜靜開著的牽牛花上。

——花骨朵被一層層花瓣包裹住,那麽藥丸可能也可以。

花虞立刻付諸行動,她先將藥汁制成藥丸,又把花瓣用花靈的法術嚴絲合縫地包在小藥丸上。

這就是一個簡易的膠囊。

她餵自己吞服下去花瓣藥丸,又在舌尖滴了幾滴花精溶液,嘴裏並沒有苦味,花香的清甜彌散,花虞很滿意效果。

她耐心等了一晚上,中藥和花精的結合並未產生排異反應,花虞近幾天因焦躁不安而變得劣質的睡眠也回歸正常。

這似乎是有效果的。

於是在離下次審判還有一天半的時候,花虞將制作好的花瓣藥丸和花精溶液一起交給了洛克。

由於上次不占優勢的審問,她被審判庭套上追蹤咒監視,不能進入生命之屋,謝萊爾也沒有理由靠近那裏施展轉移魔法,只有洛克因為安西婭女士的原因可以進去。

而他聽見這個請求的時候,甚至是欣然接受的。

擁有五只手的巫妖先生接過那一小瓶花精溶液和一顆藥丸,明明是一只手就能攥住的東西,他卻大材小用地使上了全部胳膊。

洛克看過來的眼神裏沒有刻意表現出熱烈,裏面燃著的火苗卻將花虞都微微燙了一下。

他玻璃球似的眼睛裏倒映出少女的模樣,充滿希冀道:“……這些很有用嗎?”

“得了很多年的黑膽汁癥也能夠治好嗎。”

可沒待花虞回答,他又低下頭,避開少女溫柔的目光,輕聲說:“抱歉,請原諒我這麽問……教廷聖水都無法治愈我母親的病。”

他笑了笑:“花虞,我卻如此要求你,是不是有些太過苛刻。”

花虞立刻搖了搖頭,可卻安慰不了太多,也說不出篤定的話語——她害怕洛克沒能達成願望之後失望。

她只能道:“洛克,試試看吧。”

“希望都是從無到有的。”



生命之屋裏,洛克拿著羽毛筆在牛皮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,對面接待的蜂鳥藥劑師似乎臨時受命,手裏還拿著一株奇形怪狀的藥材,長得像是樹根,皺巴巴黑黢黢的,偏偏根部上方牙齒銳利,不停開合,發出哢哧哢哧的聲響。

這動靜太過密集,巫妖忍不住瞥了一眼。

這時,路過的精靈藥劑師向蜂鳥藥劑師問好:“嘿,早上好,唔——”

“嗜血根,”他驚奇道:“你拿這個幹什麽。”

洛克面前的蜂鳥藥劑師回應問好後,以一種輕慢的態度道:“昨天有個患者半夜偷跑,我想是因為黑膽汁癥覆發的原因,給她嘗試嘗試放血療法,或許有效呢。”

精靈藥劑師就笑了起來,最後意味不明道:“小心點,別出事了。”

蜂鳥藥劑師渾不在意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洛克聽得不禁皺眉,蜂鳥藥劑師卻在這時回過頭,不耐煩道:“還沒填好嗎。”

巫妖立刻收斂了神色,裝作自然的模樣,將羽毛筆遞給對方,“好了,筆——”

“筆是你自己的,”蜂鳥藥劑師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。

隨後他拿起表,快速瀏覽一遍,卻在看到職業那一欄時停頓了一下。

他眉頭皺起,道:“克萊默任職?”

蜂鳥藥劑師掀起薄薄的眼皮,細小的眼瞳上下掃了巫妖好幾眼,不語許久,最後或許看在安西婭住了許多年的份上,才勉為其難說:“……你可以進去。”

洛克暗中松了口氣。

“但是必須要人陪同,”蜂鳥藥劑師說完,拎著不停掙紮的奇形怪狀樹根四下搜尋片刻,選擇叫住了沒走遠的精靈藥劑師:“嘿蒙德,幫個忙,帶他去安西婭的病房好嗎。”

蒙德被喊住,磨磨蹭蹭一會,才不情不願地回身走來,嘴裏抱怨道:“好吧好吧。”

“探視總是那麽麻煩。”

他如此嘟囔著,以為巫妖聽不見。

事實上,洛克確實裝作成了聽不見的樣子。

精靈藥劑師就帶領他向後走去,他掏出魔杖,在通向後方的木門前輕碰一下,那扇門就緩慢打開。

洛克跟著對方輕車熟路地走向安西婭女士的房間。

途中掃過標有維娜名字的木牌,他趁前方的藥劑師不註意,向門縫中扔去了一個小東西。

蒙德毫無察覺,他將巫妖帶到正確房間,站在門外,擡了擡下巴,道:“進去吧。”

隨後他又掏出一朵鐘表花給洛克,這一般是記錄t時間使用,在分針轉過四分之一圈的時候,它就會枯萎。

“請在它雕謝前出來,”蒙德略帶警告道:“……否則我就要冒昧打擾你們了。”

洛克如常點點頭,暗中擦了擦汗濕的手心,接過那朵花。

他將花朵放入口袋,推開門進入,安西婭女士果然還在睡覺,她一天中清醒的時候並不多,洛克一般只有晚上會來見她。

他輕手輕腳地在雪白柔軟的床前站定,看了眼,彎腰低下頭碰了碰憔悴女人的額頭。

他聲音很低,幾乎像是在祈禱:“……會好起來的,母親。”

隨後那雙湛藍的眼睛從床上移開,巫妖念動咒語,下一瞬,他就出現在他中途扔下東西的那個房間裏。

一模一樣的陳設,只不過床上換了一個人躺著,即便維娜是巨人族後裔,可卻瘦弱到幾乎只剩下一副骨架。她也在沈沈睡著。

洛克看到相似的情形,眉心不由得一皺,他走上前,正要將口袋裏的花精溶液和藥丸給女孩餵下,剛垂眸,卻看到令他震驚不已的景象。

病床上幾乎被鮮血浸透了,蒼白到沒有任何顏色的女孩就靜靜躺在血泊中,而這一切液體的來源都是她手上那個小小的三四厘米的傷口。

巫妖唇色霎時無色,他被這幅畫面勾起了內心深處某些難以忘懷的惡夢。

而卻來不及陷入害怕,洛克面臨一個困境,他該如何讓藥劑師們發現這個情況。

來不及思考了,巫妖匆匆施展出一個止血療愈術,然後硬著頭皮將床頭擺放的玻璃杯掃落。

玻璃杯落地,發出砰然碎裂的脆響,不遠處的蒙德無所事事間,聽到了這聲悶響。

生命之屋的病人這時一般都在沈睡。

他心中升起疑慮,幾乎一瞬間立刻看了看面前緊閉的門扉。

——巫妖來自克萊默魔法學校,跟那個花精療愈師歸屬一方。

這麽想著,精靈藥劑師下一秒就推開門,同時手裏使用了個小法術,確保鐘表花的“按時”雕謝,闖入其中道:“洛克先生。”

“時間到了。”

就見藍色眼睛的巫妖坐在床前,聽見這話,擡起眼睛冷漠地看了看他。

隨後他直起身,路過精靈藥劑師時,將手裏枯萎的鐘表花以一種不容拒絕地姿態,塞回了蒙德手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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